文/貴圈毒姐

2019年11月，中國導演賈玉川帶著自己拍攝的紀錄片《二毛》，來到了第32屆荷蘭阿姆斯特丹國際紀錄片電影節。

這是全球最為重要的紀錄片盛會，在眾多最優秀的紀錄片中，《二毛》脫穎而出，引起了業界極大的關注。

從2003年開始，賈玉川用了整整17年的時間，跟拍了這個社會最底層的小人物，李二毛。

為何李二毛能夠成為鏡頭里的主角，他的人生又經歷了怎樣的跌宕起伏呢？

1978年，李二毛出生于四川渠縣，這是一個物質貧窮，精神更加匱乏的家庭。

父親是人們口中十惡不赦的人販子，以拐賣人口為生。

李二毛從小就在他人異樣的眼光中長大，沒有人看得起他們，但是因為父親太過兇惡，村民們也都敢怒不敢言，只能紛紛遠離這家人。

1986年，李二毛的父親經拐賣人口被抓捕歸案，最終被判執行槍決，于是8歲的李二毛，永遠失去了父親。

先天殘障的母親在丈夫被抓后就改嫁了，然而她并沒有帶上李二毛。

從那時起，李二毛就和表哥相依為命，兩個年幼的孩子就這樣靠撿垃圾勉強解決溫飽。

李二毛每天最大的心愿就是吃飽飯，像他這樣的人完全沒有談夢想的資本。

直到20歲那年，他才終于想要改變自己的人生，來到了繁華的大都市，深圳。

深圳作為中國改革開放的前沿城市，在經濟高速發展之余，也更具包容性和創造力。

當初在內陸城市還未流行的酒吧文化，在那時的深圳早已發展得如火如荼，蒸蒸日上。

李二毛在一家電子廠找到了工作，原本生活閉塞的他，面對深圳的燈紅酒綠，很快就迷失了自我。

當時的他應該沒有料到，此后自己所做的決定，會影響他的一生。

當時李二毛第一次和同事來到夜店，瞬間就被舞台上的一群舞者吸引住了。

這是一群游走在[兩.性]之間的男人，精心打扮之下，他們紛紛展現出最妖嬈的一面，成為了極具個性的舞娘。

李二毛的個頭較矮，整個人看上去有些小巧，這在無形之中讓他有了作為反串演員的條件。

很快一名夜場經紀人就看中了他的反串天賦，經過一番包裝之后，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眼光，李二毛確實適合走這條路。

白天在工廠里做著流水線的工作，外形毫不起眼的李二毛，是大家眼里的小透明。

但晚上穿上性感的女裝，濃妝艷抹之下，李二毛卻成為了全場最耀眼的焦點……

那時的深圳正流行同志酒吧，李二毛在「工作」之余，也交到了幾個和自己有著共同愛好和志向的伙伴，

夜場閃耀的燈光，強烈的音樂，狂熱的吶喊，志同道合的伙伴……

讓李二毛覺得自己的存在終于有了價值。

2003年，在深圳長安酒店最頂層，眾多穿著奇裝異服的肌肉男們扭成一團，參加他們眼中的盛典——便裝表演大賽。

當時導演賈玉川在朋友的邀請下，也來到現場觀看比賽。

這個群體讓他產生了很大的興趣，在眾多跨性別者演出者中，他把目光鎖定在了李二毛身上。

在比賽中，取名美蓮娜的李二毛，憑借著自己出色的表現力獲得了亞軍。

冠軍的得主是李二毛後來的師傅，一個叫做瑪麗的男人。

瑪麗會耐心向李二毛傳授唱歌表演的經驗，不過很快他就離開了舞台，在男友的陪伴下去海南做變性手術。

知道自己永不會再回來，瑪麗把多年的珍藏，那些夸張奇特的演出服，通通送給了李二毛。

有了這些裝備，李二毛瞬間鳥槍換炮。

他找了幾個志同道合的伙伴組成了艷舞隊，在各大夜店演出，一時間風光無限。

瑪麗離開了，李二毛自然成為了最優秀的反串演員。

在這行已經工作5年的他，雖然得到了很多，但卻失去了尊重和顏面，變態，男不男女不女……

這些都是他聽到最多的話。

雖然夜店的收入和當時的其他很多職業相比非常可觀，有時一天就能賺好幾百塊錢。

但因為要一直保持自己最美的狀態，李二毛的開銷也很大，不僅要買化妝品、護膚品和衣服，而且還要打針吃藥，有時還要談對象，根本存不住錢。

想著賺更多錢的李二毛，最終決定離開經紀人，帶著自己的艷舞隊獨自闖蕩。

憑借著已有的名氣和美艷的舞技，艷舞隊受到了不少邀請，自然也賺了不少錢。

于是有些人開始眼紅李二毛，到處散播消息說他賺得盆滿缽滿，估計都有幾十上百萬。

這讓其他成員自然羨慕嫉妒，于是產生了想要敲詐勒索的念頭。

提前知曉消息的李二毛，只能匆匆收拾行李離開深圳，因為只有他自己清楚，此時身上的積蓄，加在一起也不過5000元。

一直跟拍他的導演賈玉川也失去了和他的聯系，直到2005年，已經很久沒露面的李二毛主動約賈玉川見面，才讓紀錄片的拍攝又能順利進行。

見面時，李二毛身邊多了一個男人，李二毛向賈玉川介紹，這是他的男友小江。

當初他投奔了瑪麗，在海南做了隆胸和喉結手術。外形更像女人的他之后又去佛山發展，成為了當地夜店的名角，不僅賺了錢，還交了新男友。

此時的李二毛在小張的面前完全就是一個嬌羞女人的形象，金色的長發，淡淡的妝容，讓他原本明顯的臉部線條變得柔和了很多。

如果不仔細看，真的會把他當成一個女人。

再次回到深圳，李二毛憑借著[兩.性]之間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，又成了夜場叱咤風云的人物。

確實這時他只有一個念頭，一定要努力多賺錢，盡早做變性手術，這樣就能和小江成為真正的情侶。

可是還沒等到那一天，一直對李二毛用心呵護的小江卻變了心。

這讓李二毛瞬間崩潰，雖然之前交過不少男友，但都只是逢場作戲，只有小江讓他真正動了感情。

于是李二毛開始自暴自棄，整天把自己關在家里，躲避著他人的目光。

賈玉川想要開導他，但是作用并不大，即便李二毛愿意偶爾演出，大部分的時間還是用酒精麻痹自己，不愿走出小屋。

直到小龍的出現，才讓李二毛重新振作起來。

這是一個苦命的孩子，和自己相依為命的哥哥被抓坐牢，欠下了一屁股的高利債，他只能做著行騙的勾當，以保證自己不至于餓死。

當小龍看到爛醉如泥的李二毛時，很快向他下了手。

但是行竊后小龍沒有及時離開，反而一直坐在那里等到李二毛酒醒。

也許是冥冥之中的緣分，李二毛沒有絲毫的責怪之意，反而把可憐的小龍帶回了家。

于是兩個人開始搭伙生活，白天躲在出租屋里恩愛，晚上李二毛表演賺錢，日子過得也算愜意。

2011年，為了家中的宅基地，李二毛帶著小龍一起回了趟老家。

可是當他們抵達時，卻發現之前的房屋已經變成廢墟，于是兩人只能在鎮子上租了一間房子暫時居住。

很久沒見李二毛的鄉親們，紛紛在李二毛身后指指點點。

明明當初是男兒身，如今卻一副女人的模樣，真是變態。

迫于壓力，房東收回了房子，李二毛和小龍只能住在賬篷里。

但是這段看上去悲慘不堪的日子，卻成了李阿毛人生中最美好的回憶。

房東在壓力之下把他們趕了出去，李二毛只能帶著小龍在廢墟上搭起了賬篷。

雖然這是一段看上去悲慘不堪的日子，但卻成為了李二毛內心最美好的回憶。

兩人一起開墾田園，一起種菜，一起養雞，仿佛置身世外桃源之中。

春節時他們更是貼春聯，包餃子，還破天荒地看了煙花，這一切都讓李二毛無比珍惜，第1次真正有了家的感覺。

然而最終他們生活的這塊小小地盤，還是被暴力拆毀了。

無法被村民容納的兩人，只能第3次回到深圳。

這一次李二毛再也沒有找回昔日的風光，深圳日新月異的發展，讓之前大火的異裝秀開始漸漸走向下坡路。

生活日益變得拮據，李二毛和小龍的感情也有了隔閡，最終以小龍的離開作為結束。

再次受到打擊的李二毛，似乎也漸漸認清了現實。

他不愿再追尋虛無縹緲的感情，而是想要過正常人的生活。

李二毛剪短了自己的長發，勒住了隆起的胸部。

2017年，他找了一份工廠的工作，想要努力融入正常人的生活。

可是即便再小心翼翼，他身上的怪異還是被大家發現了，工友們狠狠將他揍了一頓，之后把他趕出工廠。

舉目無親的李二毛只能打電話求助賈玉川，他想要拆除假胸，做一個真正的男人。

在賈玉川的幫助下，終于有一家診所愿意減免費用幫他做手術，在做了一系列的體檢之后，李二毛便回到家中等待手術的通知。

幾天之后，李二毛等來了醫院的電話，但并不是通知他手術時間，而是告訴他患上艾滋病的消息。

李二毛最后一次盛裝打扮，又把自己變回了女人的模樣。

他想要紀念在舞台上的最后時光，像自己多年的雙性人身份徹底告別。

已經被生活摧殘得千瘡百孔的李二毛，此時已心如止水。

賈玉川嘗試撥通他的電話，可對方永遠是無法應答……

2019年，當《二毛》這部紀錄片風靡全球的時候，賈玉川和他失去聯系已長達兩年。

這一次二毛出名了，他本有機會和賈玉川一起見證這高光時刻，可如今卻因為失蹤無法如愿。

頒獎典禮之后，賈玉川幾經輾轉終于找到了李二毛，可是這時他已經永遠的離開了人世。

李二毛在生命的最后時刻，渴望堂堂正正做回男人。

一家三無醫院幫他實現了愿望，可敷衍的手術，也讓他原本虛弱的身體雪上加霜。

李二毛的人生毫無疑問是個悲劇，他一生都渴望愛。

可是從來都沒真正得到過愛，他努力地想要成功，可最終卻成為了他人眼中的異類。

希望賈玉川的這部紀錄片能夠讓人們真正接受「雙性人」這個特殊的群體，因為他們也值得被關注，值得擁有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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