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述:劉海軍
圖片:來自網絡
我叫劉海軍,今年已經63歲了,退休后一直住在鄉下。
在我們出生那個年代,大家的日子都很貧窮。我家里有兩兄弟,我是大哥,弟弟比我小3歲。
因為父親去世得早,母親眼睛也哭瞎了,照顧母親和弟弟的擔子很早就落在了我的肩上。
我10多歲的時候,家里就經常窮得揭不開鍋,我就只能跑到河里摸魚,或者到別人的菜地里扳玉米,刨土豆,藏在褲腰里帶回去給母親和弟弟充饑。
後來有一個建筑隊到老家招工人,本來村上必須要經過干部推薦去的,我也被貧窮弄得沒有辦法,就直接爬上了拉工人的卡車。
村上的人說沒有我的名額,我就發怒道:「誰敢不讓我去,誰就來幫我養老娘!」
村干部都不吭聲了,我就那樣被帶到了外省的工地上,開始做澆筑水壩的工作。
那時候我才知道,我被車拉來是修水電站的,我居然變成了正式單位的一名工人。所以說窮則思變,我也是被生活逼得沒有辦法,才遠離了家鄉的母親和弟弟。
那時候每個月掙到的工資才二三十元,但是我大部分都要寄回家里,用于母親的生活費和弟弟讀書。
因為我沒有上過學,在工作之余,我都是自學認字,那時候干勁足,不懂的字就去問辦公室里的干部,到後來我也能給弟弟寫信了,讓他多學一點東西,這個家也只能靠我們兩兄弟擔當起來。
後來到我成家的時候,弟弟也參加了工作,能夠自食其力了。我妻子也是農村人,我們結婚后,她就在老家照顧我的老母親和我們的女兒。
所謂長兄如父,弟弟成家的時候,我拿出了大半年的工資,和我妻子一起幫他辦了婚禮。
雖然我們兩兄弟分了家,但兩家的關系一直很好,特別是在老母親去世的時候,我當時工作忙,很多事情都是我兄弟去操辦的,他出錢又出力,卻毫無怨言,這讓我心里也頗感安慰,弟弟兩口子都是知恩圖報的好人吶。
我和妻子生的是一個女兒,我兄弟生的是兒子,那些年因為搞計劃生育,我們都只有一個孩子。
但我們心里想,只要好好培養這個孩子,到老的時候身邊有個人端茶遞水,那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。
我退休以后,就回到了農村老家生活。妻子身體一直都不太好,經常住院,但都只能是我老頭子去陪護她。
說到我們那個女兒,也真的讓我們老兩口操了心。從小這個女兒個性就很倔強,不過讀書倒是挺厲害的,一直讀到了研究生。
30多歲的女孩子了,每天只知道工作,掙錢,卻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的婚姻大事。我老伴急得不行,經常打電話催她結婚,可是女兒小瑩卻總是找借口轉移話題。
女兒在外市一家公司上班,平時很少回家,除了上班,她喜歡一個人到各處去旅游,說喜歡走許多不同的路,看不同的風景。
我和老伴很發愁,哪有女孩子不想結婚,卻喜歡一個人到處玩的?
在我老伴兒61歲因病去世的時候,女兒都還沒有結婚,老伴走的時候還說:「你們父女倆都讓我放心不下,女兒不想結婚,她不成家,你們老了該靠誰呀?」
老伴過世后,我就一個人生活,心里也頗感寂寞。我兄弟兩口子被侄子接去了城里,我一個人守著家里偌大的院子,經常是一天都找不到一個人說話。
女兒在單位住的是公寓,她也問過我要不要到城里生活,但我想她一個女孩子拖著個老父親生活,恐怕更不好找對象,就跟她說我還是喜歡住在鄉下,讓她不要擔心,多考慮自己的事情就行了。
因為年輕的時候太勞累,我的身體也不太好,身上不是這里痛,就是那里疼 ,到冬天的時候,出去散步時腿腳都不太利落了。
有一次,我在家里下樓梯的時候摔了一跤,踝關節疼痛難忍,連路都走不了了。
我只好給女兒打電話,但是她居然沒有接聽,不知道是不是工作太忙了。
在附近我也沒有其他的親戚朋友,我就只好打電話給我的侄子,侄子倒是很孝順,半個多小時后他就開車來到我家里,將我送去了醫院檢查治療。
醫生給我的腳照過片后,說我的骨折比較嚴重,需要住院治療。
我傷口疼痛,但是也比不了我心里的疼痛。老父親摔傷了,女兒居然連電話都打不通,她的工作有那麼忙嗎?
我看著在病房里幫我跑前跑后的侄子,心痛地說:「孩子,倒是麻煩你了,我給小瑩打過電話,可是卻沒有接通!」
侄子一邊扶我在病床上斜躺,移動著枕頭,盡量讓我躺得舒服一點,一邊安慰我說:
「小瑩可能是在開會吧,所以不方便接電話,她在公司里做管理工作,不可能隨時看著手機。大伯,你要找她的話,可以給她發信息過去,她忙空了自然會回你。」
我忍不住老淚縱橫:「你伯父就她這一個女兒, 辛辛苦苦供她讀了這麼多書,能掙錢有什麼用?工作就那麼重要嗎?關鍵時刻連人花花都見不到,真是白眼狼啊!」
想了想,我還是掏出電話,讓侄子幫我給女兒發了一條信息:「小瑩,你都好久沒有回家了。爸爸腳摔傷了,你有空就到醫院來看看我吧。」
侄子出去給我交住院費的時候,我終于收到了女兒回的信息:「老爸,我最近在忙一個項目,實在脫不開身。這樣吧,我給你打點醫藥費回來,你在醫院里面請一個護工照顧你吧!」
隨后,我手機上便收到女兒打過來的8000塊錢,但我心里仍然很揪心,錢就能代表女兒對父親的關心嗎?
我有退休工資和醫療保險,差的并不是這點藥費,我只是想女兒能夠親自來看看我,哪怕她打著空手到醫院來一趟,我心里都會覺得安慰一些。
自從老伴過世后,女兒已經大半年沒有回家了,以前她還能經常發信息回來,現在連電話都沒有打過,她心里現在是越來越沒有我這個老父親了吧?
別人還說,女兒是父母的小棉襖,對父母的照顧也會比男孩子更體貼、細心,可是我這個女兒太獨立了,獨立到她的世界只有她自己!
我隔壁病床住院的是和我年齡相仿的陳老頭,他不僅有老伴兒整日陪著 ,女兒和女婿也天天來給他煲湯,送飯,這讓我看了好生羨慕。
老陳和我擺龍門陣就問:「你的兒女呢?怎麼家里只有你侄子來?」
我告訴他,我老伴走了,還有個女兒在外市上班,在公司里做領導,太忙了,所以沒空來照顧我這個老父親。
說著說著,我幾乎都哽咽了。
老陳嘆了口氣對我說:「父母生病的時候,才能看清楚兒女的孝心啊!」
在我住院期間,侄子每天都過來給我送飯,有時候我兄弟也過來陪我,這讓我終于感受到了些親情的安慰。
我對弟弟和侄子說:「多虧了你們來照顧我,小瑩雖然是我女兒,但關鍵時候還是沒有侄子靠得住啊!」
侄子對我說:「大伯,我爸經常對我說,沒有你就沒有我們這個家,你對我們一家人恩重如山。做人要知恩圖報,對于我來說,大伯你跟我爸一樣,都是我最親的家人,所以你生病我理應來照顧你。」
我感激地對侄子說:「你比小瑩更懂事啊,虧她還是你姐,她能夠像你這樣孝順就好了!」
侄子有些傷感地說:「堂姐也是孝順你的,只是她太忙了。」
接下來的日子,我心里還是感覺郁悶,老想著女兒能夠突然回來看我。
我一遍一遍地給她打電話,發信息,可是她總是回消息說自己太忙,如果醫療費不夠就跟她說,但她還是暫時回來不了。
我就給她發信息說,你老爸病情嚴重 ,可能沒有多少日子了,你再不回來的話,我就不認你這個女兒了!
可是女兒不相信,只是給我回信息說:「爸,我相信你身體好著呢,別任性了,好好保重,等我忙空了肯定回來看你!」
我在病床上輾轉反側,心痛不已。這個女兒實在是讓我寒心啊,擁有高學歷的獨立女性,雖然不讓父母操心,可是卻也實在沒有孝心啊!
出院后,我就找到律師行,寫了一份遺囑,將我這些年存下的財產和房產全部都寫到了侄子的名下。
既然女兒自己能夠掙錢,她對我這個老父親沒有孝心,那她肯定也不需要我的財產了吧?我要把這些都留給對我孝順的人,我更相信侄子能為我養老!
當我把自己的存折和公證過的遺囑交給侄子的時候,他的眼里滾出了淚花:「大伯,你不用這樣,我孝順你,并不是貪念你的錢和房產,我是這個家的男丁,給你養老也是應該的!」
我對侄子說:「你堂姐看不上我的這些財產,連看我老頭子一眼都不肯回來,我還能指望她什麼呢?大伯知道你孝順,也不能讓你白付出了這份孝心,你就收下這些東西吧,大伯以后還要靠你養老啊!」
在我住院期間,侄子一直精心照顧我,在我出院后,侄子就勸我說:「大伯,你一個人住在鄉下,我和父親都不放心,所以我們在家里給你騰了個房間,以后你就到我們家去住吧,這樣大家住在一起也有一個伴,堂姐肯定也會支持的!」
我雖然不想去麻煩侄子,但是扛不過他的好言相勸,也就住進了侄子的家里。
從此我就和兄弟一家人在一起生活,一起吃飯,一起去公園散步,享受著久違的親情暖陽,心里也就漸漸忘記女兒的冷情了,只想著好好地和侄子一家人一起生活,安度自己的晚年。
在這后面的兩年里,我沒有給女兒去電話,她也沒有主動給我打來問候的電話,只是逢年過節的時候偶爾發來兩句問候語,我也早已對她淡心了。
只是有一天,我侄子一家都出門有事,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,手機充電器不巧壞了。
我就去了侄子的房間,想看看他的抽屜里有沒有多余的充電器。
我打開他床頭柜抽屜,里面有一些小雜物和兩本書,卻沒有看到我想找的充電器。
我無意識地拿起書看,是兩本學機修的工具書,看來是侄子放在床邊偶爾翻閱的。
我正要把書放下去的時候,卻從書頁里掉出來一封信,信封上居然有我的名字。
我打開信封,從里面掉出一頁紙來,呈現在我眼前的是一行行娟秀的字體:
爸,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,我肯定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。從小到大,我都知道你和老媽疼我,愛我,在我身上付出了很多心血,所以我一直努力讀書,想以后多掙錢為你們養老。
但是天有不測風云,在很多年前,我就檢查出自己患上了癌癥。為了不讓你們操心,我一直沒敢把這事告訴你們。
為了此生不留遺憾,我一邊上班掙錢治病,一邊到各處旅游,所以也一直沒有成家的打算,讓你和母親失望了,是女兒的不孝。
在我要走的時候,我把事情都告訴給了堂弟,讓他替我為你盡孝,為你養老……女兒此生不能報答你的恩情,只愿來生我們還是父女,我會再來償還父親對我的養育之恩。
我抱著信紙,失聲痛哭起來。我想不到,我那個可愛、能干的女兒,已經隨著她母親去了另一個世界。
想到在那些我不知道的日子里,她一個人默默承受著病痛的折磨,一個人郁郁而終,我的心里就涌起無以名狀的疼痛。
女兒不是不孝,而是她根本就沒有行孝的機會!可是我卻一直誤會她性格的涼薄,以為她天生冷漠,對父母毫無恩情,是我做父親的錯怪了女兒啊!
我的淚水不斷地流淌出來,心痛得幾乎要暈了過去。
不久后,我兄弟和侄子都回來了,看到我拿著信封發呆,他們都沉默了。
我哭著問侄子:「你堂姐是什麼時候走的?為什麼你們要瞞著我?還要把女兒留給我的信藏起來?」
侄子的眼圈也紅了,他說:「堂姐生病的時候,一直不讓我們告訴你,你和伯母的身體都不好,她說如果你們知道了實情,肯定受不了打擊。我們也沒辦法,所以一直把堂姐生病的事情瞞著你和伯母。」
「伯母去世后,堂姐的病情更嚴重了,她在醫院的最后日子里,怕你承受不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,所以一定要讓我發誓,不能把她過世的消息告訴你。這一封信,她說最好不讓你看到,留到你百年之后再說,所以我藏了起來,一直沒有告訴你實情。」
「堂姐已經走了兩年多了,大伯,在你住院的時候,我怕你太擔心 ,所以只能以堂姐的口氣給你回信息,請你老人家不要生氣,其實堂姐也很孝順你,只是……」
侄子也傷心得說不出話來,我抱著女兒留給我的那封信,淚水更是狂流不止。
女兒啊,你小時候可乖著呢,每天都自己做作業 ,每一次期末考試,都會給爸爸媽媽帶回來紅彤彤的獎狀。你參加工作的時候,給老爸買的第一件皮衣 ,爸爸到現在都還留著呢……
女兒,你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!天南地北,你想去哪里旅游,就去哪里吧,只要你開心就好。不要擔心老爸,有你堂弟他們陪著,爸爸會好好度過余生的每一天。
代表者: 土屋千冬
郵便番号:114-0001
住所:東京都北区東十条3丁目16番4号
資本金:2,000,000円
設立日:2023年03月07日